一晚貓舟

早就了无生趣,活的厌烦至极。

九千上神外传【天界封神】封印被舔了个洞

1.无节操的魔界之游

    “不要乱不要乱,诶!那几个赶快上剑啊,马上就要走了!”导游摇着白虎旗,站在巨剑的边缘叫嚷着,嗓音极大震耳欲聋的。

    长至万丈的巨剑之上松松垮垮的坐着几十个人,一身道袍宽袖,面带嫌弃的男人指尖一弹,眼前的小飘云随之崩散开来。

    “一直不愿意跟白虎团,就是因为这导游嗓门太大,不像朱雀团的温声细语。”男子撇着嘴,低声向身边的朋友抱怨着。

    “那你跟朱雀团不就行了。”那朋友瞧了他一眼,好笑的说。

    男子想着摇了摇头,“朱雀团的路线不好,平平淡淡没有一点挑战性,还是白虎团和玄武团的路线给力…啧,就是玄武团的导游非要安排元艮,那孩子能力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看着没什么安全感。”男子哀叹着,而青龙团则是路线太过劲爆,据说跟过青龙团的神仙,一律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不过,倒是奇怪啊,这人似乎一直都是跟白虎团…

    “你好像都没换过团吧,这白虎团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留下来?”男子不由得好奇。

    那朋友轻轻叹了一声,似是在回想什么,幽幽道,“大概是白虎团太对我的胃口了……”男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望着朋友。

    自远古起,魔族便占据着三界中最广袤的区域,海岛、土地无一不全,魔界中不单有魔族,还有凡人世居,也有神族和妖族在此地守护,而正宗的魔族人数并不多。这许多年来,不论是何种族都有慕名到魔界定居的,而天权也开辟了魔界的旅游路线,虽然四道一直纷争不断,不过暂时是不至于打将起来的。

    魔界多海岛,风景也是大不同,从天山以西,跨万山诸国,越戈壁荒漠,在荒漠尽头,海岛之前,便是魔界的门户。

    “其实,说起来的话,魔族不论是在洪荒时期还是远古时期,都是非常危险的种族,爱好和平什么的,在魔族的意识中,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天权中不是常有人嘲笑魔族的智商,也的确,魔族的智慧不及其他三族,他们在平时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类,他们理解不了和平的含义,也不懂什么是杀戮。他们的有些行动与野兽是很相似的,只是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一切。”

    神族一直以来都致力于教化魔族,但是收效甚微,这也是四道都明的事情,不过,导游这么直白的讲出来真的没问题吗?还是在魔族的地盘上…万一有个啥的,他们岂不是回不去了?

    “魔族那些个瘪孙儿啊,智商不高也就算了,就怕他们某些人智商上线,那整个魔族的战斗力都跟着蹭蹭的往上涨,其他三族就倒了大霉了,高防御高攻击还皮硬血厚,简直就是噩梦。”看着导游那粗犷的面庞上张狂而不屑的眼神,南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导游真是胆大撑貔貅啊,竟然敢这么讲,而一旁的容与神色平淡,显然是早已听得习惯了。

    “你说这可怜的居程族招谁惹谁了,好端端一个善工巧匠的种族,就为了魔界的这座沧苹大门,挂了将近一半的族人啊,一半啊,麻将桌都能塞满天权驻地了!另一半的族人,则是献身给了魔界的宫殿,风堂玉殿(魔宫)前那一柱擎天的装饰,就是所有族人被无奈爆*菊的象征啊!这哪里是石头堆的,根本就是人头堆的…(魔族有杀人取头的传统,故有此一说。)”导游还在激昂慷慨的进行着他惊世骇俗的解说,也不管团里的其他人听了,是不是会被吓个半死,反正自顾自的说的很欢乐。

    南犯已经听不下去了,低声问容与这导游是何等人物,竟然本事这么大,在这沧苹大门前大放厥词都一个时辰了,经过旁边的魔族和其他三族源源不断,其中不乏能力强悍的,却也只是看导游一看就默默的走开了,想来他带团一向都是这么讲的,最重要的是都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南犯升仙不久很多人都不认得,容与却是有些怕这导游听见,只是侧着身子给他传音。

    这导游名叫岑得遥,是天权第一战神弈婱的徒弟,实力直追弈婱大变*态,人称外号‘小疯子’。岑得遥一向狂傲,听说天庭的旅游团里,魔界路线又新增了别的高难度路线,就死活非要带团,也就白虎那战争疯子能看得上这同为疯子的岑得遥,就答应了让他带白虎团,起码,绝对不会有人对白虎团指手画脚的,有胆子做这种事的人,除了他师傅剩下的都跪了。

    人家有本事有资格在这片土地上狂…

    至于魔族的高层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话语,根本不做表示,目前四道中传出风声,要打造天地之剑,想来魔族高层更加热衷这种事了。

    魔界的风景实在是奇妙至极,阳光慢洒在蔚蓝的波纹上,海鸟在半空中鸣叫飞翔自由自在,众人掐着避水诀跳进了海里,迎面就是一头奇兽,长至几丈,巨大的身躯在海中缓缓移动,看似行动迟缓却是一游一丈,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眼前,水流紊乱拍打在了避水圈上,岑得遥右手一挥一股元力袭来消散了水流的冲击,那奇兽也不理会晃晃悠悠的走了。

    “那头无比庞大的巨兽名叫龙鲸,龙鲸一族与四海那些奸诈之徒不可相提并论,龙鲸性子温和,世居海中,不会上天入地。但是龙鲸遇火煺骨,其骨之坚,可劈山断水,是炼器的绝佳胚体。虽是遇火煺骨,却是要拿捏准了龙鲸的心情,只不过不用妄想能做杀鲸取骨的勾当,一来根本打不过,二来龙鲸死后之骨会软的像豆腐,毫无用处,端的是无比吝啬……”

    魔界所处的这一片海域,在洪荒时期便是初代魔族的聚集地,也是魔族的源头之地,后洪荒末期九州塌陷,海水蔓延肆虐,这一地区被水所淹,原本的千林万林之地陷入海底,因此这一片海域也被称为万林沉海。

    这海中居住着十数种魔族附族,龙鲸一族便是其中之一,此外在万林沉海中生存着世代效忠魔族的大族,乘鸾族。魔族历任的圣女均是乘鸾族的嫡系子孙。

    要说这乘鸾族对魔族的忠诚实在是世所罕见。

    神族至今都未曾勘破其中的奥秘。

    不可描述的关系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自由时间,接了传送令以后,南犯便抹了号称不滑不是神的神仙牌香油溜之大吉,还拽上了容与。在岑得遥这里受到的精神污染实在是太多了,在海行下潜了千米之后,容与把他扔在了一处集市上,匆匆忙忙的去见一个海里的朋友了。

    集市上卖的东西千奇百怪,只是这里没有钱币一说,依旧保持着原始的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

    这厢边有顶着两个灯笼的鱼精拿一颗小东珠换了半捆家养的食用珊瑚,那厢边有扁平的怪鱼用一个密封的小坛子换了一把护卫的夜叉,南犯神识一扫,里面装的是比目鱼的鱼子,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也太亏了,比目鱼的鱼子要是拿到天上卖,那群老神经病们还不抢成疯子…

    集市上并非只有海底的族民,也有妖界的妖怪和人界的修士,显然这种集市在万林沉海中非常多见,人们往往能用很小的代价,换到最珍贵的宝物和材料。

    按照容与以往看朋友的揍性,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他也只好先在这边闲逛,说不定能碰到什么好东西呢。

    他是以刻算之道成仙,算天地事变算人命长短,以此道成仙之人少之又少,说是宝贝其实是鸡肋,根本就找不到下一步攀登的方向。

    刻算之道与人界中的算命有些类似,算命之流只是说是刻算之道的初始,可是他所拥有的刻算之术又与天尊老君修炼的算道术法南辕北辙,老君虽然表示很欣赏他这个异类才能,但是的确没什么办法帮他,只能他自己慢慢摸索了,又或者是在刻算道的基础上重新开辟另一条算道,两相互为一体的话或许能推进刻算道的进展。

    他已经因为这个在天权烦了几百年了,也正是因为心烦意乱才会跑来参加旅游团,权当散心。

    与他同期成仙的容与都成仙君了,他却还只是个小小的仙人,实在是郁闷到不行不行的。

    各种眼花缭乱中,这集市上的东西实在是多,南犯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也不知道自己能换什么,便四处转悠着,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瞧瞧的。

    “这位道友!”南犯正蹲在小摊子上,扫着摊上的一本本书,茫然着,神识扫不进去,看来这卖书的人实力不弱。

    突然摊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南犯依旧茫然的看向了那人,一愣,好胸…下意识的吸了一下鼻子,大胸美女,啊不,大美女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一副老练的模样,说着,“这位道友,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是不是修为遇到瓶颈了?是不是对未来感到无限的茫然啊?不要担心,不要迷茫,买一本书吧,当你畅游在书的世界里,你就会忘记一切烦恼从精神上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希望!”

    南犯听着一愣一愣的,其实也不是很迷茫的…盯着那对美胸的目光根本移不开啊!

    “道友,人生就是不断前进,要有前进的方向,要掌控自己的航船。来,买一本书,开阔自己的视野,充实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自己拥有破除艰难险阻的力量!”大…美女义正言辞的传播着正能量,南犯却是目光灼灼,恍若入迷,美女又拍了他一下肩膀,他这才恍然醒来,女子眨着魅惑的双眼,勾*引一般的问他,“道友,买书吗?”

    “买。”南犯傻愣愣的应了一声,美女转眼笑颜逐开,南犯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知道友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呢?”

    “啊?”

    “《魔王大人爱上我》、《魔帝的前妻》、《霸道的魔帝》、《魔王与磨人的小妖精》等等,言情书籍应有尽有,还有地理类的《万林沉海图鉴》,历史类的《魔界全史》和《魔帝野史》,科普类的《魔界地域大全》,游记类《走过魔界的边缘》,以及歌颂类的诗词曲谱无数,不知道友需要什么?”

    见他半天没反应,美女突然又凑到了南犯的身前,神秘兮兮的掏出了一个泛着诡异光芒的小册子,压低了声音,“还是说道友想要那种刺激性的书籍?小黄册子和春色宝鉴我们都可以提供的。如果是要现场版的需要另外收费,我们可以提供永久性的光盘一个,道友可以尽情观赏啊。”

    南犯纯洁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这么漂亮的大…美女,竟然卖,那种书?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美女不可小瞧。

    美女看着南犯突然鼻血直涌,噗的就笑开了。

    “哎呀~道友,支持一下人家的工作吧!”

    “支持,支…支持。”



2.情阙

    万物之情以补其阙。

    此刻算道终以大成。

    仙阙…

    “你叫什么名字。”

    “仙阙。”

    “?”

    “天法诸道众生成仙,万物之情以补其阙(同缺)。”

    “仙阙,好名字。”

    “好色男,你又流鼻血了!”

    “我叫南犯,什么好色男…”

    “哦,好色南嘛。”

    孤雨的情笔尖锐之极,他拜孤雨为师后,思虑了很多,若是以情入算道,不知能否成功,他向孤雨提起此事,孤雨无法预见他之后的道路,只是叮嘱他还是需要谨慎修炼,若是试验不妥便不可再继续。

    情之一字天地难事,他的刻算道虽然奇异,但是接触情字却是非比寻常的事情,孤雨也讲自己的情笔画术如他的刻算道一般跳脱诸道之外,修炼极为不易,况且孤雨从初始便是以情入道,虽说艰难却不比南犯半路出家的辛苦和危险。

    但若成,前路无限。

    一切都是未知且步步危机的试验。

    情术的反噬难以预料。

    有了孤雨的倾囊相授,于一些地方南犯少走了不少弯路,他们这一对师徒的法术都源于一个变字,始于诸道却又变幻不属诸道,在修炼的方面有些东西便是相通的。

    他的修炼一直缓慢而稳固。

    四道要打造天地之剑一事已然确定,不过最近的时日又因为各道掌控的九剑数量,吵闹不休,魔族为这事内部闹得很不愉快,若不是有个厉害的魔帝在镇着,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另外四道最近又开始约战,要搞什么四道比武大会,以此决定天地之剑的归属问题。

    总觉得这种方式极其的不靠谱!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仙阙在卖书的闲暇之余告诉他的。

    “好色南,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仙阙突然说着,试图把南犯的心神勾回来一点,老在她胸上转来转去的,血再多也不够他流的。

    “什么?”

    “族里已经定下要我继任魔族圣女了。”仙阙笑着,有些郁闷,“以后我都不能出来卖小黄册子和春色小光盘了,真没劲。”

    仙阙,乘鸾族,族名乘鸾仙,是族中嫡系的长女长孙,下有一个妹妹,叫长欲。爱好就是在万林沉海的集市中推销黄册子和光盘,并以此为乐且乐此不疲。

    何等怪异的爱好…

    “让我这种世俗污神去当高洁的守护者,我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你就没有想过不去做么?”魔族圣女好像是要一生供奉,不另婚嫁的。

    “为什么不去呀?族里这么决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那你就不去问问那是什么道理么?”

    “他们的道理与我何干呢。”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我行我素,不问缘由,或者她自己的决定就是缘由,只是没人能知道她的决定,更没人能干涉她的决定。

    即便是他。

    这此后风雨飘摇。

    四道决定了天地之剑的数量,名为四道九剑大作战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那三个没节操的天尊取的名字。

    仙阙成为圣女已经有千年之久,虽然作为圣女出行被严格控制,没办法偷跑到集市上去倒卖光盘和黄册子,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倒是不曾中断,她无聊至极便无时无刻的给他灌输那些无下限的东西。

    听说魔族的少主惘初,对她妹妹长欲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要娶之为妻,仙阙是这样评价的,这么狗血的剧情,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她妹妹身上,她都以为那些小说都是瞎编哄人的,然而现实比小说还要扯淡呢!因为长欲不喜欢惘初啊,这位单相思的少主,就差把长欲砸昏运到床上霸王硬上弓了。

    只是她很了解自个儿的妹妹是个什么个性,要是那惘初没脑筋的这么做了,恐怕长欲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切了他,让惘初成为魔族历史上的第一个阉人少主,那可真是为魔族全史上,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说小说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仙阙老神在在的评判着。

    “可是我觉得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总比干瞪眼的状态好多了,最差最差还是爽到了呀!”南犯抿了一口酒,却是有些向往霸王硬上弓这种方法,就是对仙阙不管用。

    “啊呀,你个不要脸的,少在这借人表己的。有本事的就来魔族,看姐怎么把你霸王硬上弓了。”仙阙细眉一挑,美眸流转。

    “哇,那我是欲拒还迎比较好呢,还是忍辱含羞比较好呢?”南犯笑得甚是猥琐,一副无辜少年的模样,引得仙阙直翻白眼。

    “按照小说的情节,当然是任君采撷含苞待放了!”

    “唉,实在不行我就只能从了你了。”南犯唉声叹气的说着,语气假的都能造出假山来了。

    “你还真是一受到底啊。”仙阙不由得轻笑,南犯一阵失神。

    “我怕攻得太猛你就不要我了。”这话说得过于轻佻了,南犯心里都有些把握不住仙阙是不是会生气。

    然而仙阙却是意外的浅笑,含羞带怯的嗔了一句,“滚。”

    在情事上师傅孤雨和他都有着自己的烦恼,师傅喜欢同为四池的仙裙,而仙裙喜欢月宫宫主风一氏,他则是喜欢了魔族的永生不嫁的圣女,至于仙阙那没节操的大污神大概是没有喜欢的人,这或许是他最开心的事了。

    四道九剑的打造已经提上了日程,各界的准备工作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会进行多久。

    然而他的修炼终于卡到瓶颈了。

    最近他的神识总是处于一种浑噩混沌的状态,感觉就快走火入魔了,师傅总说他的修炼卡在情关上恐怕很难度过,他的情并不深刻,只是一贯的朦胧暧昧,于修炼无益。他也知道啊,可是碰上仙阙那种性格的人,他的情想要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真的很难啊。

    更何况师傅你还不是照样因为仙裙愁到头发全白…

    若无益不如舍弃。师傅这样提议。

    可他又舍不得。

    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朦胧之间四周传来窃窃的低语,耳边的声音噪杂不清,分辨不出究竟说的是什么,他头疼欲裂,不知是在幻境还是在什么地方,只是模糊间能看到人影浮动,一度陷入了无意识的情况。

    忽而灯光明晃,他刚一睁眼便被亮刺到双眼,不由得抬手遮挡住了顶上晃眼的萤石散布在大厅里的光线,真是亮瞎他的钛合金双眼了。

    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梦里,却又感觉真实无比,景象恍恍惚惚的瞧着不是很清楚好像有些扭曲的。

    厅中坦然立着一个玉色长裙的少女,端庄而典雅,那一双美胸几乎是呼之欲出,他当然认得,那是仙阙,只不过有些怪异。不同于平日里面对他时的污神附体,宁静雅致高傲圣洁,圣女的风范透体而出,这老不正经的仙阙突然这么正经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可是,他为什么听不到他们说话,只能看见那些白胡子老头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嘴巴一张一合,他却像是聋了一般,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仙阙安静的听着,神色平淡得让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突然那几个老头站了起来,在仙阙身边围了一圈,抬手便掐诀念咒,似乎在发动什么法术,他周身都不觉一冷下意识的战栗着。他以为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可是仙阙的脸色却是逐渐发白,到最后血色尽褪,神情疲惫瞳孔涣散,元神离体溃散,灵体浮出大厅的左右石壁上伸出了带着尖刺的锁链缠绕在了仙阙的灵体之上,仙阙的肉身无声的摔在地上化成了飞灰,已经成了灵体的她似乎能看到他了,显得万分惊诧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突然挣开了锁链的封锁,向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一道暗紫的微光从她指尖凝聚点在了他的眉心,他的颅骨撕裂一般的疼痛,蓦然间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方被生生逼出的带着尖刺的锁链,万声入耳在脑中轰鸣。

    “怎么会有外来者!”

    “那个人的气息有些怪!”

    “留下他!”

    那几个老头身形移动冲着这边而来,他怔住只是看着一脸焦急的仙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她却是暗紫画阵快如残影,一把将他推入了传送阵中。

    “仙阙…”

    “快走!”

    他掉入了传送的漩涡,只记得原先刺进了他脑中的那根尖刺,又蜿蜒着落在了仙阙的头上。

    他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却是意外的灵体出窍,看到了那一幕。

    那些人,杀了仙阙。

    他心神复苏,师傅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还在不断的给他输送元力,他体内的元力却是诡异的外泄着,他来不及考虑只是暂时封住了缺口,蓦地吐出了一口心血,染红了衣袍。

    他的第一次情变度过了。

    他伤势痊愈了以后才听说了外界的传闻,魔族圣女乘鸾仙暴毙,其妹长欲接替其位成为新的魔族圣女,更名长阙。

    千年后,他已升为仙帝,深入魔界找寻当初仙阙身亡之所却是一无所获,他推算仙阙的情寿却也是一直失败。

    那时,四道九剑打造完成,长阙已然殉剑成为了葬昭剑的剑灵,魔族圣女之位也有了别人代替。

    后来,他与一人做了交易。

    之后,万物剑失踪引发四道大乱,杀伐四起神魔开战,他按照交易叛出天权成为魔族的主力。

    再后来,魔族战败他随之一同被封印在魔界。

    这许多年了,他依然不知晓仙阙的死究竟是为何,但是那个人尚且是讲信用的,看在他留在魔族的分上,告诉了他仙阙被杀灵体被囚的地方,千方夭锁,并答应了他在交易结束后,会把仙阙沉睡的灵体送给他。

    “为什么要杀仙阙。”

    “或许是因为你。”

    耐人寻味的事情。

    杀害仙阙的决定不是当时的魔帝所下的,而是与他做了交易的那个神秘人,但是在魔族这么多年他也逐渐了解了魔族内部的事情,那时在千方夭锁动手的老头们,都是魔族中德高望重背景深厚的存在,能指使这些人为其效命隐瞒的,必定是魔族中十分重要的人,而显然的魔帝与魔族少主都不知晓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千方夭锁的所在。

    魔界之中诡异的事情尚多,却不是他应该多心的。那人明确表示过很赞赏他的才能,或许他是很有利用价值,但是天权中比他更有利用价值的大有人在,那人却偏偏挑中了他,况且如果只是想要他全心全意的为魔族卖命,也是不至于杀死仙阙的。

    回想仙阙在死前的态度,显然是心甘情愿的,他虽然很是希望仙阙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而甘愿赴死,但是现实往往残忍,仙阙个性执拗,除非有说服她的理由,否则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干预她的决定。仙阙对他或许与他人不同,但是仙阙那般有原则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什么所谓感情而选择身死。即便是有,那也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她义无反顾呢…

    吐纳之间眉头舒展,胸前背后都印着阴阳双鱼,随着元力的循环而缓缓旋动,这件道袍他不记得穿了有多少年,只是在魔界之中,他也不知该穿什么,代表魔族将士的黑袍还是升仙时的仙袍?

    嘛,打脸这种事他才不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怕师傅不会听他的解释,也不会谅解他的举动,也不要在神仙们面前留下彻底叛变的印象,如此,就算他有一日能带着仙阙脱离魔界也不做神仙了,至少不会被人人喊打不是。

    尽管他在四道大乱时杀了不少神仙,名声已然臭大街了。

    头顶上便是被囚锁在此的仙阙,时光太久了,她的灵体与石雕相融,闭着双眼可怜楚楚,一点都没有了当年大污神的风范,不过美胸还是一如既往令人垂涎三尺。

    相对的,她妹妹长欲就是个平胸妹子,也不知道那瞎了眼的惘初,是看上那冷漠小萝莉哪一点了,嗯…或许就是因为是萝莉的缘故吧,切,萝莉控…

    他这个大胸控和御姐控似乎也没什么立场鄙视惘初,相反的,他倒是有点可怜惘初,单相思一万年的苦逼。

    万年前惘初已经继位魔帝,一直都在闹脾气不娶媳妇,直到长老们答应待新魔帝降生后许他殉剑和长欲萝莉长相厮守,这才安分了一段时间。

    天法诸道众生成仙,万物之情以补其阙。

    情变算寿常见轮回,此刻算道终以大成。

    他的两次情变最终演化成了情缺。难补情缺。

    要不要姐霸王硬上弓来给你补一补呀!仙阙或许会这么说吧。



3.万生一怜

    微濛的轻烟细雨,风景成画,湖上轻雾弥漫隐是朦胧之美,远处缓楫小舟若隐若现,舟头蓑衣草帽,木浆波动水面荡出层层的涟漪,岸边杨柳低垂,微风中摇摇曳曳煞是有趣。

    有倩影从杨柳树下移步而出,罗裙随风晃动,裙摆袖底朵朵水莲桃红娇艳,环佩轻撞传出阵阵悦耳的响动,一把青柳的油纸伞在细雨中飘荡,遮挡了伞下的娇柔动人的风光。

    世人称此景为万生一怜。

    相传在多雨的季节或是胜景之中,万籁寂静之时,便能遇到此等妙事。

    凡间盛传当初楚国丞相马克希于职巡期间便在细雨中遇到了万生一怜,并将那遇到的名唤枕梦的女子娶为正妻,此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传为美谈,万生一怜的传说也因此名声大噪。

    顾枕梦,容颜姣好有惑人之能,因颜色柔美而名动四方,有万生一怜的美誉。

    而万生一怜最初的传闻是有关山中水中精灵鬼怪幻化美人,魅惑行人杀人取心一类的,后来因马克希和顾枕梦之故,被改成了天降妙物遇美成缘的祈愿。

    而在修真界以及上古传说中万生一怜,说的是一个灭绝已久的种族,贪媪。

    凡间长久以来供奉的后土娘娘地媪,其实便是贪媪一族,贪媪取意贪欲之媪,贪媪族人善迷惑心神善烟视媚行,与九尾狐的媚术类似,但是这并非是贪媪族人的法术,其惑心媚容之能天生而来,地媪虽然本质也有这些能力,却是将其用在了普助万物之上,故而受凡人敬仰和供奉。

    而贪媪族因其娇怜撩人的容貌行止,便被称为了万生一怜,只是贪媪族来历神秘,又在洪荒末期神秘消失,万生一怜注定只能成为一个传说。

    千万俗世更迭交替,贪媪逐渐湮灭在岁月无情的洪流之间再无传言,即便是后土娘娘多年来也是谨守职责,从不谈及贪媪一族的事情,近年来更是闭关不出,将道场之杂一并交与了下属和徒弟。

    而在人间,万生一怜的传说仍在流传。

    深沉的夜色下尘世喧嚷,残月朦胧垂挂半空,弯曲的河畔屋舍酒坊无数,倒映着灯火晖然,拱桥长影。河灯漂浮随水而行或旋或碰,灯上微微的烛光闪闪烁烁煞是曼曼,街市上花灯各异,画彩不一,是琼枝玉树委婉依倚,又是春风瑶台雨润云纹。

    “晓风清清吹残醉。”如画似芳的女童颇为不雅的攀着漆红的柱子,奋力拽着花灯下的诗笺,念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间的东西实在是奇怪,她虽然认得出上面写的字却是不解其意,更别提还要写出下句了。“小乖姐姐,这个怎么写呀?”女童拽了拽柱子另一边的少女。

    “歌思秋虫叹?”少女郁闷的看着找到的这个诗笺,又回想起了那些年在藏书阁里,被师傅和周公支配的恐惧。

    见少女不理她,女童噘着嘴把诗笺拽了下来,想去找人疑难解惑,跳下柱子没走多远便碰到了人。来人手持白纸扇,容貌朗朗看着很是有学问的样子,女童小嘴一咧,“这位哥哥,你能帮我想想这个要怎么写吗?”说着,忙不迭的举起了诗笺。

    那男子瞧她有趣便答应了下来,拿过了诗笺。

    那边的小乖还在愁眉苦脸的蹲在坐楣栏上,她这半瓶子的墨水最多就是写出个子丑寅卯,写诗什么的真是难为人了,早知道不跟大人打赌了,那个小气鬼的狐狸…

    “小姐,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对出小姐的下句呢!说不定是什么,风流倜傥的公子啊!”

    “就你爱作怪。”那美貌的女子嗔了一句,小丫鬟只是吃吃的笑着。

    “你会作诗吗?”小乖耳朵贼尖,听着主仆二人说话便跳到了两人面前,兴冲冲的问着,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这位姑娘你吓死人了!”小丫鬟埋怨着,又得意的笑着,“我家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作诗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听桐不得造次。”女子斥责了一句,看向了少女,轻笑,“若有难处我的确可以帮忙。”

    “太好了!”小乖笑嘻嘻的把诗笺递过去。

    晓风清清吹残醉,霜草凋绝赴人期。

    歌思秋虫叹,语愁春面寒。

    “小乖姐姐!你看!”女童一溜小跑,飞奔到了少女的跟前。“我又可以吃大餐了!”女童得意地扬着手里的诗笺。

    “我也可以了!”小乖嘿嘿的笑了。

    “小姐,这不是你的诗么?”小丫鬟眼尖的看到了女童手里的诗笺,面上惊异,“小姑娘,这个诗笺是你拿的吗?”

    女童点了点头,“对呀!不过上面写的我看不懂,是一个大哥哥帮我写的下句。”女童眼珠一转,“他说他叫顾思解。”

    “诶?那不是这个诗笺上的人么?”小乖突然机灵了一下,看向了自己手里诗笺上的名字。

    “哇!好神奇诶!”女童若有所思的叫着,突然抓住了女子的衣袖,“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幽意。”

    万生美作景,一怜求此意。

    “诶?你早就知道了?”小乖正捧着鸡大腿乐此不疲的啃着,听敖浅裳说了经过,突然问着。

    “对啊,那个顾思解在淄乌山谦君道场下了祈愿,要找当初他在萧南湖遇到万生一怜的那个女子的下落,他们俩的灯笼还是我挂在一起的。”敖浅裳说着,一点都不符合她女童的年龄。

    “为什么呀?”小白还在休假是绝对不会理道场的琐事的,至于大人就更不会理了,懒惰到死的狐狸。

    “谦君大人没有和你说吗?”敖浅裳有些奇怪。

    小乖迷糊的眨了眨眼,咬了一口鸡肉,猛地惊叫一声,“是阿爹和娘亲啊!”怪不得她看那个女人觉得好眼熟呢…

    顾思解,江幽意。正是马云桀和兼素的转世。

    兼素的事过去后,桀这个后爹是没跑了,不过大老板之前有找了他一次,想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所有的关系,神魔大战的话,要是被魔族抓了辛姣的转世,按照桀的脾气为了保证辛姣的平安倒向魔族是分分钟的事,妖剑也会随之成为魔族的助力,太危险了。

    也是,妖剑虽然由他保管,但是桀想要拿走,他可没本事反抗。

    小白和小墨墨在天庭待了不久,便双双下凡来了,狐狸和小乖都不在卫瑶宫,封神大赛又到了关键时期,他们这俩弱鸡能力不够,连观战的资格都没了,只好下界来找乐子,知道小白在凡间游玩,龙大伯敖光便好心的,把小未婚妻敖浅裳也送来了,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然后小白就被熊孩子阿裳折腾到生无可恋了…

    只不过熊孩子阿裳虽然爱闹小白,但是也只限于小白,对于其他人倒是亲切友好毕恭毕敬,哥哥姐姐的叫个不停嘴甜的跟抹了蜂蜜似的,更重要的便是阿裳的智商明显高于小乖,是个根正苗红的办事胚子,狐狸尤其高兴,硬逼着小白赶紧成婚吧……

    小白的眼珠子都翻到后脑勺去了。

    确定了是转世之后,自然是策划一系列的偶遇和邂逅了,这么艰难重大的任务狐狸哪儿敢放手不管,磨动着脑子里的零件一手操办,并成立了红娘特别队,全程护卫。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结果如何狐狸也不能打保票。

    听闻闳広(hong guang)城最近出现了一位宋谦官公子,手中有一幅旷世奇画,准备在萧南湖的碧南亭中展出,广邀才子佳人前往观赏。

    为了保证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红娘特别队还特意查察了两人的家世,顾思解是顾家幺子诗画双绝才貌上乘,在闳広城很有名气,重要的是没有未婚妻更没有妻妾;江幽意,新贵江家长女,温柔可意能乐善舞,重要的是没有未婚夫婿,也没有心上人。江家顾家没有世仇,仅是生意上小有往来,一切都很完美!

    再加上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万生一怜NO.2,就更完美了!

    萧南湖来往的道路上满是车马,皆是慕名而来的人们,原本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可展出的是《三雪煮酒》真迹的消息一经传扬,满城的人都坐不住了,作画的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叶谦,《三雪煮酒》此画仅有一幅真迹,是叶谦尚在云嘉城做城主时在桃山之上所画。

    之后叶谦成了楚国的千古贤相之一,他的墨宝随之水涨船高,仅是一幅《三雪煮酒》都不知辗转了多少名贵皇族之手,后来在一次屠国之后消失无迹。却不曾想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能有真迹现世,即便是赝品也值得一看,毕竟此画失踪已久,甚至都无人能准确的仿出一幅赝品。

    画嘛,自然是真的。

    《三雪煮酒》从一开始便是叶谦这个超级大粉丝,画来奉给谦君大人的,此画的真迹也一直留存在淄乌山的谦君道场,至于在外流传的那幅,其实是来自叶谦的好友洛千才的高度仿笔,只因叶谦发誓绝不会再画《三雪煮酒》,只愿将真迹留给谦君,才默认了洛千才的那幅画为他的真迹,至于洛千才看见自己的画能备受推崇也不计较那些事情。

    洛千才的《三雪煮酒》最终流落在了燕国皇帝手中,就是被屠灭的那个燕国,在燕国被屠之前,燕皇亲手烧毁了那幅名画。

    狐狸实在是懂得抓那些人的心思,在道场的宝库里只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把这幅《三雪煮酒》拿了出来。

    小白也是这么总结的,大人不是不愿策划道场的事,只是他多智近妖,只要他出手就无人能逃脱他的手掌。

    小乖默默鼓掌。



4.眉妩

萧南湖

    细雨霏微落花纷坠,恰是此时天光蒙蒙,有雀贴水而飞惊散金橙的鱼群,小路烟水茫茫湿气弥漫。湖边挺立着高密的柳树,伴着纤纤的小雨和细细的微风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摆,好似少女娇柔无力的腰肢,一片绿雾之中蓦然响起清脆的叮当,辘辘的车声渐渐停下,小仆在前拽着笼头,马夫从车上跳下置了梨木的杌凳,颔首立在一旁。

    马车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听桐为江幽意将面纱戴上,问着,“小姐,咱们来得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迟不迟,来得太早路上很堵的。”阿裳连忙应声,江幽意也附和的点着头,这《三雪煮酒》的名头实在太大,她们已经是挑了个较晚的时辰出发,却还是在城门前等了许久的。

    “就是不知道这宋谦官公子到底是何人物,竟然能有《三雪煮酒》的名画,听闻是个浊世的翩翩佳公子呢!有不少的小姐都是奔着一睹真容而来的!”听桐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听着却像是话里有话,阿裳瞥了一眼江幽意,见她神情若有所思,便悄悄地戳了一下身边的小乖。

    小乖看着听桐的花痴样,立刻心领神会,“不过也听说他为人很吝啬,还喜欢斤斤计较一点小事都会记仇,而且还喜欢欺负人,脾气也不好,又懒又馋又好色又好*赌,仗着武功高就肆无忌惮的……总之有很多毛病的!”

    “有,那么不好吗?”听桐不由得怀疑,顺手掀起了车帘,车前的金铃晃动着。

    “当然有!”小乖忙不迭的应着。

    却又暗自腹诽,大人真讨厌,老有那么多女的喜欢他…

    江幽意低笑,如此看来,便是相识了。

    她们下车的地方选的较为僻静,却仍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阵阵人声和车马声,阿裳和小乖在前面嬉闹,摘着路边的野花,她原本是要与小弟一同来的,小弟半路与同窗结伴走了,而后便遇上了这两人,那日花灯会匆匆一别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俩小丫头,听说她们也是到萧南湖,她便顺便带上了她们。

    碧南亭处于萧南湖的偏东,附近是大片的林子,只有一条小路,阿裳和小乖却是说还有另一条路,硬拽着江幽意进了林子,没成想还真有一条新路,不知是何时铺成的,瞧着很新。

    不知走了多久,江幽意腿都乏了,却还是没到碧南亭,不过附近的人声倒是渐渐多了起来,应当是快到了,却又突然停住,回身的一瞬间后背一阵寒意,听桐和那两人都不在了,“听桐?”江幽意小声的叫着,久久无人回应,怎么回事?是她走得太快了么?

    附近有声音也模糊着听不清是在说什么,越是静下心来去听越是听不清,凉风一吹,江幽意陡然一惊,全身汗毛乍起,忽的提起裙摆不顾仪态的向着来时的路跑去。

    “呀啊!”不知是撞到了什么,江幽意惊叫出声身子一倾,差点摔在地上,回过神来,是被人拽住了手腕才幸免于难。

    “这位小姐,出什么事了?”那人嗓音低沉,有些担忧的问着。

    江幽意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出了口气,摇摇头,挣了一下手腕,那人连忙松手,告罪,“无礼了。”

    “多谢公子。”江幽意轻笑,总觉得有些羞赧,让人瞧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在下顾思解,正要前往碧南亭,见小姐神情焦急,小姐可是与家人失散了?”

    顾思解?

    江幽意心头一动,“无事的,她们已经寻来了。”江幽意望着顾思解身后奔来的人影暗自松气。

    “既如此,在下便先告辞了。”顾思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笑笑。

    “小姐!你怎么走那么快呀!吓死听桐了!”

    顾思解。

    晓风清清吹残醉,霜草凋绝赴人期。

    歌思秋虫叹,语愁春面寒。

    月至中天,听桐靠着走廊上的柱子打瞌睡,耳边虫鸣不绝,一只大手突得抚上了她的面颊,柔声问,“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她俏脸一红,娇笑着,“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么?”

    他眉峰一挑将她揽进了怀里,衣襟上都带着花酿的味气,“你是说碧南亭里面,还是林子里面?”

    “花灯会。”虽然不是真正的见面却是另一种方式的相遇,“晓风清清吹残醉,霜草凋绝赴人期。”她靠在他身上,吐气如兰面有得色,似是知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却是低低的笑了,“是么?”搂着她的细腰咬着她的红唇辗转反复,“其实我们在更久之前就见过了。”他调*戏般的在她耳边呼气低语。

    “什么时候?”她不免有些惊奇。

    “一年前的旭原节,在萧南湖,万生一怜。”

    去年的旭原节?她的确是来过萧南湖,可是为什么对他没有印象呢?而且是万生一怜,她记得那日身子不太舒服陪着小弟到萧南湖后一直都待在马车里的。好像一直都睡着,怎么见过他的?

    “总不会,是在梦里…”要是这样说的话,她的确是对那日的梦没什么记忆,“可你怎么能确定是我呢?不是说万生一怜见到的都是山里的妖精么?”

    “可我偏偏知道,你就是魅惑了我的那只妖精…”说着,他抱着她猛然站了起来,惊了她一下,“娘子在帷帐里可不就是只蚀骨销魂的妖精。”他低语着。

    她脸上涨红,嗔了一句,“你才是色中饿鬼。”

    他吃吃的笑了,“鬼和妖精倒是分外的相配。”

    对于顾思解和江幽意甜到掉牙蜜里调油的婚后生活,小乖难得的结婚欲爆棚,甚至都站到了狐狸的阵营里催促小白赶快成亲。

    小白无奈,这丫头脑子是不好用啊,不着急自己成亲倒是着急别人成亲,而智商上线的阿裳因为年纪太小,被拒绝接触这种东西,至于小墨墨嘛,反正看小乖和狐狸的眼神是越来越怪了…

    狐狸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尤其是看到事情进展的愈发顺利后,便天天板着狐狸脸不知在琢磨什么。

    老君说过他娘亲辛姣与桀的命格相克,本来不会有交集更不会有情爱,即便是有交集也不会太深,可偏偏娘亲救了那剑灵一次,而桀还对娘亲动了情,在数次的轮回中结下了孽缘。

    孽缘代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只能成为灾难,例如马云桀和马云姣的姐弟恋,例如兼素的短命,还有很多,甚至在兼素之后的轮回都没有一次是好结果,这一次的万生一怜更是孽缘的开端。

    当初的顾枕梦和马克希因万生一怜相遇相恋,可顾枕梦最后却是为了马克希自绝于府,马克希也是孤独一生,他原本以为第二次的万生一怜能在碧南亭中斩断孽缘,让江幽意下嫁他人,可又被小乖和阿裳搅了局。

    风平浪静的现在,只是为了迎接更为摧枯拉朽的未来。

    能有多恩爱就能有多惨烈。

    他几乎都不敢想象他们这一世的下场。

    只怕会比以往的每一世都要残忍。

    清晨的寒意爬上枝头,绿萼纤细小瓣的繁花,伴着淡淡的香气默默绽放,一阵强风拂过,落了满地的素白殷红。

    帷帐里春意融融,雨魄云魂最是缠人,指尖划过两弯清秀的黛眉,细诉着情语痴话,明眸澄碧琉璃淡净,“枉教小怜空对堂…”

    “宿酒不醒又说胡话,我哪里比得上小怜。”她嫣然而笑。

    “哪里比不上,我未必看得上小怜。”他握着她的纤纤素手,低声喃着。

    “是么?”

    “小怜再美也需争后堂,我此生只一人。”他欺身上前,她身子忽的一颤面上浮起红晕,“何况,你还是只要人命的狐狸精。”

    她好笑的拧着他的臂膀,“白天了你个色*鬼。”

    他嬉笑着在她唇上一点,“谁说白天了,瞧不见天还没亮呢!”他手底不安份,“更何况我都搬出顾府了,家里我最大,谁敢管我是不是白昼喧淫…”

    “你个无赖…”

    待两人起身,江幽意一脸恼色的从浴房出来,气哼哼的坐在了梳妆台前,身后的听桐忍着笑擦着湿发,江幽意见听桐如此更是着恼,“你笑什么。”

    “婢子没有笑。”听桐正色道,却又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小姐你也不必生气呀,姑爷血气方刚忍不住是难免的。”

    江幽意顿时脸色赤红,“死丫头你还敢说。”

    “哎呀!”听桐连忙躲开,江幽意恼羞成怒又追了上去,“小姐,听桐不敢了,听桐再也不说小姐和姑爷了…”说罢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收拾你!”江幽意还没抓住嘻嘻哈哈有胆子打趣她的听桐,却被从浴房出来的顾思解抱在了怀里。

    “做什么呢?”顾思解嗅着江幽意身上的幽香,笑问。

    “还不是因为你。”江幽意嗔道。顾思解闷笑,知道她是因为在浴房里…“你还敢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顾思解小意的哄着,转而板起了脸,“谁敢笑!敢笑就拖出去打板子,娘子你说是不是?”顾思解又嬉皮笑脸的江幽意实在是发不出脾气来,只是羞赧的捶了他几下,“幽意,我给你画眉吧。”顾思解突然深情款款痴痴地看着她,她心底一柔便软软的应了一声。

    他总是撩拨着她心底深藏的那份柔情,那些枕上幽梦爱悦欢情,琴瑟箫笛缠*绵婉曲,诗词长韵勾勒肖画,让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欢喜怎能不恩爱。

    她何等有幸能够成他所爱。

    “娘子这么热烈的眼神,看得为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顾思解突然低笑着,屋子里的婢女们也都笑了起来,江幽意面颊飞起赤色,却是掩不住眼底的喜色。



【眉妩】顾思解

    花梢

旭原月下双影成醉,婉云柔雨,暨日复欢。


醉颜映玉枕,神恹恹、冠凌迷离,柳眉儿弯、俏柔压羞,染春眸。

檐上燕翩翩,他日续阳台。缠涩涩,细问心青,默捻屋前花,嗔痴婉娓。

残灯映淡月,遗华胥、无凭语。枉教小怜空对堂,孤人长立梧桐上。

鸾镜春透,笔下软弱,眉梢翘眼边点,调瑟拨琴月下笛,风月无文书寸心。



5.安公子

【安公子】江幽意

    玉影

柳暝千丝,隔花沉夜间,温柔入仙坞,对词与韵,浊酒说书。

烛花剪影倚飞鸾,阁梦雨声盖佩环。解相思。

故日幽欢起笔成画,婵娟短景伴风情,画眉绘容留诗酒。

吟思愁、馋双雀,漏长点滴催渐老,忽闻白鬓恨岁晚。



    “得君一枝取,浮花似千重。”

    “携手尽日风流落,回首经年幸此生。”

    不知是天界出了什么事,狐狸和小白都被急匆匆的召回了,留了三个呆瓜继续观察之后的剧情发展。

    不出狐狸的预料,情况急转直下。

    旭原节后,顾思解与三哥顾允归前往外城接祖母回闳広,顾家主宅突遭仇家屠杀,上下三十余口无一幸免,顾思解与二哥三哥单立的别府也遭劫掠,江幽意在听桐和仆人的掩护下逃回江府,同日顾思解一行遇屠的消息传来,江幽意当晚自缢被暗处的小乖所救,阿裳三人动身去往外城救下奄奄一息的顾思解及其三哥顾允归,两日后顾思解脱离险境听取了顾允归的劝说前往都城搬救兵,阿裳与方文墨暗中随行,小乖则是回到闳広继续保护江幽意。

    就在小乖回到闳広之后,才得知江家被顾氏仇家威逼交出了江幽意,顾家的三名儿媳皆被施暴,听桐为护江幽意而亡,除了江幽意被小乖搭救外其余两人均已自缢身亡。有了小乖护在身边江幽意的生存才有了保障。

    江幽意怀孕了。的确是顾思解的骨肉,但能证明这一点的听桐和顾家的下人都已经死了。

    都城的进展并不顺利,庇佑顾家的官员被满门抄斩存余的人们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的顾氏家族。顾思解与顾允归设法结识了阐文王爷即皇帝次子,一文一武助其铲平了太子势力登上帝位,被封介恭侯与释军侯,衣锦还乡。

    却已是五年之后。

    除去了梁和泰一干人等报了家仇后,顾允归回到了都城,迎娶了六公主,而顾思解则是留在了闳広城重建顾家,时隔五年顾思解才得到了江幽意尚在人间的消息,两人相遇原本应是大团圆的结局,三个呆瓜却被将将回来的狐狸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是骂过了三个人,狐狸却是没有多加责怪,毕竟若是他留下了恐怕也会忍不住出手相救。

    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半年后,顾允归携妻子回闳広为家人扫墓,江幽意突然小产被大夫诊出五年前生产后膳食中被人故意掺杂了药物,身子毁坏再无生育的可能,即便是有身孕也会如此次小产。

    你的儿子,早就被我杀了,你养在身边的可是我的儿子!

    你是坏人!你是害死我爹的凶手!

    他怔愣地望着门扉,被侍婢的几声侯爷唤得回了神。

    侯爷,夫人已经睡下了需要奴婢去唤吗?侍婢福了一礼娇滴滴的回着,这介恭侯如此年轻俊朗不知府中上下有多少女子相慕,可偏偏侯爷与夫人感情那般要好,不过月前夫人被诊无法生育,下人们私底下又传小少爷并非侯爷的亲生儿子。

    或许,她们还能有机会争那么一把的…

    他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侍婢们应着声不免有些失意陆续离开了。

    屋子里的摆设与他们之前的家一模一样,墙上的肖画书法,一幅眉妩,一幅安公子,看着这些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她坐在榻上绣花,他在一旁看书,时不时地偷个香,她便满脸羞红的瞪着他。他在她的生命里离开太久了,她的眸上染满了悲伤和沧桑,他还不至而立之年两鬓便已有了白霜。

    他宽了衣坐在床前,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她便蓦然惊醒,眼神中带着怯怯,显得那么的陌生。

    “你为什么在害怕?你是在怕我吗?”他平静的抚着她的眉眼,低声问着,柔和地笑了,抱着她的身子,轻声哄着,“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幽意,不要离开我。”他的双唇扫过她的脸颊,她猛地身子一颤便下意识的扭过了脸。

    “思解…”

    他似乎浑不在意她的疏离,依然紧紧地搂着她,语调温柔而深情,“幽意,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吗?你总是那么羞涩,在萧南湖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生命。从来都没有变过。”所以他才能在明明知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情形下,却为了她一再的忍耐一再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她……

    “当我知道你没有死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却又害怕,害怕你责怪我离开你那么久,责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她眸色一软静静地靠在他身上,“思解,我没有怪过你。”他的唇又落在了她的发间,倏而一颗颗的温热落了下来,他低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思解?”她抬头去看时,他已经红了眼睛,眼底是莫名的悲哀和痛苦,覆上了她的唇,良久,他才放开了她,看着她满面的娇羞笑了笑,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得她很不安。

    他抱着她。

    “幽意,我想了很久。”

    你的心里是不是早已没有我了?

     “幽意,我想了很多。”

    你不恨我,是不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了?

    “幽意,我们不若当初便死了。”

    一瞬间,她身子僵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冰冷的侧脸。

    “来人。”

    “侯爷有何吩咐?”

    “把小少爷带来。”

    “可,小少爷已经睡了。侯爷有什么要事吗?”

    “我要把他填井。”

    后院里火把通明,一干下人都各怀心思的站在院里,有几个护院拖着嚎啕大哭的小少爷往井边走着,“娘!娘!救救我!娘!”

    “思解,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吧,你放过他吧!”江幽意跪在顾思解的脚边哭得肝肠寸断,抓着小少爷的护院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夫人对侯爷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说不得侯爷也只是一时生气。

    他蹲下身子,哀伤的看着她,“幽意,你也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么?”她没有应答只是梨花带雨的说着哀求的话,她知道,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死了,她养大的这个是梁和泰的孩子,她更知道他们的孩子也是梁和泰害死的,可是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和她自己的孩子并没什么分别呀!

    “我们的孩子早就死了是不是?幽意。”他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幽意,我在乎的只有你,只要你在,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他突然潸然泪下,“幽意,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思解,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的。可是你能不能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说过可以为了我容忍他的。”

    我即便是付出了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换不回你。

    他笑了,似乎在嘲笑自己,“幽意,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是害死他爹的凶手。幽意,我是凶手。”

    “思解你别这样,我会教好他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呢?他那个畜生父亲杀害了我顾家四十八条人命,抢走了我的发妻,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却还要养大他的孩子。”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岂不是天底下最没理的事情。”他坐上这个介恭侯之前,早已是满手鲜血了。

    忆起他们这五年受过的痛苦和屈辱,想着好端端的顾家一朝尽灭,他又有什么可原谅这个孩子的理由。

    思至此,他神色萧肃站起身来,冷冰冰的下了最后的命令。

    “扔下去。”

    就这么结束了。

    下人们看着江幽意瘫坐在地上戛然无声失魂落魄,觉得戚戚然。

    幽意,我们不若当初便死了。

    她坐在床角,双目无神的看着某一处。

    枉教小怜空对堂,孤人长立梧桐上。

    在为夫的心中娘子美尽天下,倾万人心。

    娘子怎么总看花呢,相公我难道不比花好看!

    娇滴滴的小美人,来让为夫泼墨成画吧!

    小姐才貌尽折在下,顾某冒昧愿娶之为妻。

    “幽意,你是我的命,可我,又是你的什么呢?”

    小乖因在江幽意身边守护了五年,虽然还只是下人的身份,在侯府里却是无人敢对她不敬,即便是顾思解都对她照料有加,有求必应,只是已有两日不见她的踪影,不知是去做什么了。便有侍婢瞧见这鬼头鬼脑的丫头覆在窗前不知在偷听什么,虽然好奇,却是自知没有那个资格,便偷悄悄的走开了。

    “思解,我们的儿子死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下去了,我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孩子,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可是小乖说你还没有死,说你一定会回来的,那个孩子又以那么可怜的方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便投降了,或许我可以养大这个孩子,把他当成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还可以等你回来。”

    “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

    “思解,你可知,我嫁给你的时候很害怕,害怕我会老去,害怕你会厌烦我,再与你相遇的时候害怕你嫌弃我,害怕你不再喜欢我。可是你没有,我很开心也很愧疚。”

    “我一点都不后悔遇见你。我何等有幸能嫁给你。”

    “我不会离开你,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离了。”

    “漏长点滴催渐老,忽闻白鬓恨岁晚。携手尽日风流落,回首经年幸此生。”

    屋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了,小乖抿着嘴笑了,娘亲既然原谅阿爹了,这种结局大人应该不会再发脾气了吧。对了!还有一件事!

    “小娘亲!小少爷没有死……”小乖的笑脸刹那间僵住,“小,小娘亲?”小乖僵硬的挪动着步子,“阿爹?”

    神识缓缓放了出去,屋子里一片死寂。

    “小少爷没有死。阿爹只是骗你的。”小乖喃喃着。“为什么……”

    顾家的仇自然有顾允归去报!江幽意自缢顾思解被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们妄自插手只会让他们落得更悲惨的下场!

    狐狸不知何时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是深深叹息。

    突然,小乖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凶手…”小乖声音艰涩沙哑,狐狸猛地一怔转身看她,“凶手…凶、手…凶手……”小乖抱着头,嗓音讷涩好似拙于言辞一般,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有满腹的仇恨说不出来。

    “凶手……谦云……雅若……浔儿……”

    狐狸神情大变,连忙去抓她,“浣儿。”

    “凶手…楚、之廷。”



6.冥府有客

    万流之源是一片混沌墨色的所在,位于冥府之下的虚无中,没有时间的流转,只有水流般的雾气兀自流淌着。虚无中没有光亮,万流之源的莹白在黑暗中便格外显眼,那些水流状的雾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或聚或散。

    冥府中人通常将万流之源称为永生泉,并非是说喝了这里的水便可得以永生,而是因为万流之源实质上代表的是三界的生机,那些莹白的雾气便是生气,只有万流之源生生不息永不枯竭,才能保证三界内生机不散,没有旤世之危。

    永生泉的边缘盘膝坐着一个人影,周身布满了暗紫的光点,永生泉内只有生机,这便代表着除了生机永生泉内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用于修行的灵气元气。

    生生不息的生气,是生命的基础,也是修行所能利用的一种东西,只是在三界之中并没有能够产生大量不竭生气的地方,所以利用生气修行的典籍及功法都非常稀缺,一切的修行都需要依靠自己。

    虚无中蓦然出现了一个红点,并急速的向着永生泉的地方袭来,那东西离近了才看到是一只全身赤红绒毛长相怪异的生物,圆滚滚的有点像球只有巴掌大小。

    虚无之中自然有适合虚无生存的生物,这个球便是其中之一,名唤冠,能力是入侵元神神识无视法术,因冠体内没有生机所以无法杀死,用大量生气便可引诱在其表皮烙下盟誓,在捕获后无食只用元神滋养,可保护主人元神及神识安全,宠物。

    “滚滚。”一双小手握住了飞奔而来的红球,“一个。”红球体内红蹦乱跳着另一个红球,大概是被它抓来的。

    “师傅?”虽然奇怪师傅怎么来了,但是还是举起了手,让师傅看她手里的红球。

    “你留着吧,师傅不用。”师傅浅笑。

    “嗯。”少女默默应了一声,把滚滚收回了元神里。

    “小秋,很久没见你大师傅了吧。”总觉得师傅说到大师傅的时候,背后都在咬牙切齿。少女点头。“你去天庭走一趟吧,顺便把这个给他。”师傅拿出了一个四面,少女接过便好好的藏起来了。

    师傅温和的笑着,但愿他们当初都没选错。

    “参见师傅。”少女跪在大殿上,行的是标准的三跪九叩之礼,瞧的座上的大老板怪心疼的。

    “咳。”大老板扶着少女起来又阴阳怪气的咳了一声,少女看着他眨了眨眼。

    “大师傅。”

    “诶。”大老板顿时笑容满面。

    “师傅…(大老板咳嗽中)小师傅让我把这个拿给您。”少女毕恭毕敬的把四面双手奉上。

    “在大师傅面前不用那么拘谨…”大老板嘿嘿的笑着,少女只是点头,突然又把元神里的滚滚拿了出来给大老板看。“大师傅知道小秋你一片孝心,不过大师傅不用这个,说来你的元神不是够养两个了么?”

    少女想了想,答道,“滚滚不让。”

    大老板语塞,还真是傲娇的宠物啊。

    “那滚滚抓它干什么?”

    少女又想了想,很认真的说,“玩。”大老板无奈。看大老板的确不要这个少女这才把滚滚收了回去。

    “大师傅还有点事要忙,小秋自己去玩么?”大老板问着,少女头一歪轻轻的笑了,“想去看哥哥了?”大老板立刻便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去吧,阿罂正巧在。不过一会儿看完哥哥了要到瑶池看师娘的。”

    少女点头,“小秋也想师娘。”

    大老板暗自腹诽,再怎么想别人也是第一个看哥哥呀。

卫瑶宫

    少女站在仙宫的大门外面,盯着匾额看了很久,直至确定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的确是卫瑶宫以后这才走了进去。

    人好多。

    少女奇怪的看着药园子里的好几个人,有点懵,除了哥哥都不认识。

    小乖盯着同她一般大的少女,没见过,“你是谁啊?”

    “我是小秋。”

    “我是小乖。”小乖相当自来熟,热情的拉着少女往里面走。“大人!”小乖踢了一脚卧在树下睡觉的红狐狸,红狐狸打着呵欠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小乖身边的少女砰地一声变成了人形。

    “小秋!你什么时候来天庭的!”狐狸笑着一把拽过了少女,把桌旁的小墨墨拎开让少女坐了下来。

    “刚刚。”少女绽开笑颜,只是有点奇怪哥哥的皮毛不是白色的吗?“去看大师傅了,然后小秋想哥哥了就来看哥哥了。”

    哥哥?众人懵逼。

    小乖拽了一下小白,大人还有妹妹么?娘亲不是就生了一个吗?小白摆了摆手说他也不知道。

    某剑灵也怔了一下,蓦然想起来了。

    “哥哥看。”少女又把滚滚捧了出来。

    狐狸笑,“这小东西不是不让你养第二个吗?”

    “哥哥要吗?”少女一脸期待的问着。

    “小秋忘了么哥哥对宠物过敏的。”所以他从来都不抓仙宠的。

    说着,狐狸突然想起来了被他遗忘了的几人,连忙拍了拍少女的脑袋,“你还没见过这些人吧。”狐狸一指尚是灵体的辛姣,“这是哥哥的娘亲。”

    “娘亲好。”少女说着咚就跪下了,吓得辛姣一愣急忙去扶,狐狸也是无奈,笑着说不必行这么大的礼。自作孽呀,他当初何必那么认真的强调礼仪课搞得小秋现在行礼必先跪。

    “后爹好。”一鞠躬

    “小白好。”二鞠躬

    “小墨墨好。”三鞠躬

    “小嫂子好。”少女说着,又突然把滚滚举到了小乖的面前,“小嫂子要吗?”二脸期待中……

    “给我的吗?”小乖一脸欣喜,少女用力地点点头,小乖兴奋的看着狐狸,狐狸笑着示意可以,宠物盟誓中……“小秋啊,你的球球叫什么呀?”

    “滚滚。”

    “诶!那我的叫蛋蛋好不好啊?”小乖问,少女笑着说好。

    滚滚,蛋蛋,这名字还真是奇葩呀。

    张宦秋,女,五万岁,十四岁升仙,有大小师傅两枚,大老板和冥界府尊,最初的最初是由刚升仙的狐狸当做妹妹收养的,所以会格外亲近。

    小白是在小秋去往冥府永生泉修炼后,来卫瑶宫的,所以不曾见过。

    “不在卫瑶宫住么?哦~难道是……”狐狸一脸奸诈的笑着。

    “大师傅说看完哥哥要去看师娘的。”小秋老实的回答,眉头又隐隐皱了起来,看着有点小可怜,“可是小秋想去看苏缇哥哥。”

    “诶呦,苏缇哥哥,酸死了。”狐狸调笑着,呆笨老实的小秋也笑着红了脸。“你的苏缇哥哥就没说什么时候提亲么?”

    “提亲了,可是大师傅说‘你个小蹦得儿还想娶我的宝贝徒弟,先得有本事干翻我!’,然后小师傅说‘就是就是,还没我长得帅,竟然敢打我家小秋秋的主意。’嗯…苏缇哥哥就去大罗天了。就是这样了。”

    狐狸摸着小秋的头,莫名感慨了一句,“我们这三个大逗逼都没能教坏了你,实属不易呀!”小秋不是很明白哥哥在说什么,但还是笑了。

    其实他们都在赌,但小秋身份特殊,所以大老板和府尊才会决定,将她放在冥府下虚无中镇守永生泉,一旦有什么不妥便可以尽快抓捕并囚禁,甚至是杀掉。

    只不过这许多年的相处,想必大老板和府尊都下不了狠心去动手,大老板之前也向他提过,把小秋的杀戮权交给他,当时真是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小秋是他养大的好伐…

    再有便是当年小秋的诡异出场了,他们也在猜小秋会不会是棋子一类的…

    其实根本就是棋子,只是他们三个逗逼不想承认罢了。如果能借用小秋这枚棋子反将对方一军就好了,只是能被选作棋子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策反利用了。

    所以对于苏缇和小秋的婚事才迟迟未决。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小秋这枚棋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甚至于他们对敌人一无所知,而敌人显然对他们了若指掌,这感觉就像是组队开外挂厮杀,却碰上个开神级外挂的,让人极其不爽…

    挖矿挖到翔,崩溃只一秒…

    封神大赛被迫中止,有了冥府来的准确消息后,大老板便下令各重天统统戒严,至于这消息能不能顺利执行就只有祈祷了。

    “硬是把封印舔破,他们也是够拼的,现在荒漠附近的封印也有了异动,开战的事情早已迫在眉睫了。”大老板转动着身前漂浮着的四面,天地尚且平静,他却是快把手指头啃着吃了,“魔族的主封印在冥府生冥界,府尊想必也是考虑到了小秋待在冥界的危险性才叫她来天庭,必要时你便采取行动吧。”大老板神色凝重的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狐狸,沉默许久,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阿罂,怎么了?”

    “采取什么行动?我还没出手估计就被小秋干翻了。”

    “没那么严重的。”大老板试图安抚。

    “你们哪儿来的自信啊!我撑死也只是个仙君啊!”

    “你可是她哥哥啊。”

    狐狸忍不住啐他一脸血,“你们俩不还是她师傅么!这是论亲戚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我不干!”狐狸哼声,“这种活儿可别找我,我的真名叫秒跪狗,特别是跪小秋,速度猛见效快,老欢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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